集微网报道 （文/陈兴华）中国商务部、海关总署曾于7月3日发布公告，决定对镓、锗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其中包括金属镓、氮化镓、锗外延生长衬底等八种镓和六种锗产品。公告称出口经营者应按照相关规定办理出口许可手续以及商务部应即时进行审查，自2023年8月1日起正式实施。
图源：BBC
时至8月1日，中国对镓、锗相关物项的出口管制正式生效，并再次引发外媒和行业分析师纷纷议论，认为此举释放了“明确信息”。在执行方面，获得相关许可证或面临一定周期和更复杂程序。此外，不少观点认为，这一出口管制不会造成灾难性影响，但关注中国如何执行和国际趋势走向非常重要，包括中美之间的博弈竞争可能因此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
落地执行将成重要变数
基于资源储量、生产加工和人力成本等优势，中国无疑已经成为全球镓和锗供应链中的最重要玩家。根据关键原材料联盟(CRMA)的行业数据，中国生产了世界上80%的镓和60%的锗。
《日经亚洲》报道指出，中国收紧镓和锗相关产品的出口限制，加剧了市场对供应的担忧。这可能会对日本芯片制造材料厂商造成打击，但这取决于出口管制措施的实施情况。
据日本金属与能源安全振兴机构的数据显示，日本是世界上最大的镓消费国，其中40%以上的镓是从废料和其它来源采购获得，60%依靠进口，而进口中有70%来自中国。这意味着日本40%的镓供应依赖于中国。因此，中国的相关出口管制在日本引起了较广泛关注。
生产化合物半导体等产品的三菱化学的一位代表表示，该公司因库存充足“即时补给不会有问题”，但将“继续收集有关中国出口管制的细节以及这些管制如何实施的信息”。日亚化学的一位发言人则称，该公司“正在讨论供应商的多样化”，以便在未来稳定地采购镓。
随着中国对镓、锗相关物项的出口管制正式生效，比起多家采用镓制造各类产品的厂商“审慎观察”，日本渠道贸易商则显示出极大惶恐。
据NHK的报道，东京一家从事镓贸易的公司负责人表示，他对中国政府出口限制的范围感到震惊。“这是因为过去中国也有出口限制，但这次范围很广，不只是单独的镓，而是整个化合物和氧化物。”此外，这次出口限制的启动将使程序变得复杂，比如出现了以前程序中没有的申请项目以及增加了需要提交的文件数量。
他还称，“我不知道中国政府会控制多严格，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获得许可。这些原材料如果严格控制，自然会导致全球供应链生产中断和产品供应网络混乱。”
不过，据路透社报道称，一家贸易商和两家生产商表示，获得此类许可证通常需要大约两个月的时间。目前尚不清楚将发放多少许可证，也不确定许可证的数量是否会受到限制。
咨询公司CRU的顾问威利斯·托马斯(Willis Thomas)则指出，在等待中国的出口许可证批准期间，贸易商需要动用中国境外的库存，而这些库存可能只会持续两到三个月。
他还表示，预计镓、锗的价格将在未来几个月上涨并保持势头，然后在年底前降温，因为中国的出口和海外供应预计将改善。但总体来看，中国如何执行出口管制将成为重要变数。
反制政策释放“明确信息”
近年来，美国政府为打压中国高科技，在全球拉拢盟友建立“小院高墙”，推进先进技术脱钩断链。而日本和荷兰在美国威逼利诱下，先后加强对中国的半导体出口管制。
对此，环球时报英文版Global Times曾刊文称，任何人都不能低估中国保护自身合法利益、在必要时反击美国霸权的决心。一直以来，面对美国持续打压对华贸易和高科技交流，中方反应基本较为克制，试图通过加强沟通与合作来防止由此引发的关系脱轨。
但这种善意不应被视为理所当然，也不应被误解为缺乏反击手段。一旦中国决定采取相关反制措施就不会回头。
对于中国正式限制镓、锗相关物项出口，NHK援引对多个利益相关方的采访显示，中国此举是利用资源作为筹码，来制衡美国、日本对其实施的先进半导体和制造设备的出口限制。
在国际上，不乏其它类似观点，其中包括投资公司BMO资本的科林·汉密尔顿(Colin Hamilton)对BBC称，考虑到荷兰等国宣布的芯片出口限制，中国宣布这一消息的时机并非巧合。“很简单，如果你不给我们芯片，我们就不会给你制造这些芯片的材料。”
显然，在复杂地缘政治环境下，关键矿产资源扼守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咽喉，愈发成为大国博弈的新战场。但中国通过适当方式遏制美国的极限施压势必无可厚非。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陈凤英亦认为，国际上很多稀有关键金属都是由中国供应，那为什么中国供应给西方国家，西方国家制成芯片后，反过来“卡中国的脖子”？中方实施出口管制或是一种对等反制，也更是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的一种做法。
当前，美国正在考虑进一步收紧半导体出口限制。有分析称，一旦如果美国推进执行，中国将被迫对稀有金属实施出口限制，以遏制国内对美强硬派。
分析师詹姆斯·肯尼迪对法新社表示，中国的出口限制发出了一个明确信号，表明中国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所拥有的权力，而且这些限制向美国发出了“明确的信息”，即如果美国选择进一步升级相关限制措施，中国下一步的反应将会产生严重后果。
他还称，目前中国的目标是“对美国造成最小的损害”，因为他们对镓和锗的需求很低，而且这些金属可以从其它地方获得。
中美博弈或进入新阶段
对于中国实施镓、锗相关物项出口管制的影响，不少外媒和分析师认为，出口管制的影响不会对行业或消费者造成灾难性影响，但关注中国如何执行和国际趋势的走向非常重要。
BBC援引的欧亚大陆公司中国企业事务和美中关系总监安娜·阿什顿(Anna Ashton)的话表示，“我们预计将看到镓和锗替代来源的开发和利用，以及加大力度回收这些商品并寻找更容易获得的替代品。”
她补充道，“这不仅仅是中国最近宣布的出口限制的结果，而是需求增长的预期、地缘战略竞争和不信任加剧，以及中国出于政治和战略目的而限制进出口意愿的结果。”
在对现有供应链结构影响方面，专门研究国际政治经济学、经济安全问题的东京大学公共政策研究生院教授铃木和人不认为，中国这一措施会导致改变全球产业结构的局面。
他对NHK表示，“短期内，我认为使用这些稀有金属的公司将会感到震惊，这是因为镓和锗的生产一直集中在中国，而且成本价格低廉。但长远来看，它们可以在其他地方生产。”其它国家过去也有生产经验，如果中国严格实施出口限制，其它国家就会开始替代生产。
无论如何，收紧监管对中国而言是一把“双刃剑”，中国也有可能因其它国家产量增加而失去市场份额，但具体如何操作还有待观察。
在国际贸易准则上，世界贸易组织（WTO）规定禁止出口限制，但出于安全目的允许例外。鉴于此，各国有很大的空间来决定什么构成安全，包括对各种重要矿产实施监管。
铃木和人表示，“这次中国以安全为由采取对抗美国的措施，而只要谈论安全这个主题，就有可能将监管范围扩大到各个方面。因此，中美之间的博弈竞争可能会进入一个新阶段。”
此外，随着中美芯片战升温，BBC则指出，世界最大的两个经济体之间持续的针锋相对引发了人们对所谓“资源民族主义”崛起的担忧，即政府囤积关键材料以对其它国家施加影响。
“我们看到各国政府越来越远离全球化的表述，”伯明翰大学关键材料研究员加文·哈珀博士说，“国际市场只是提供材料的想法已经消失，甚至在更广泛的角度上西方工业、全球环境已经面临一些困境。这不是一个国家问题，而是我们作为人类都面临的问题。”
（校对/张轶群）
